奈桔——车站.04（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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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枫镇也是一如既往地平静。近年来新兴工业对传统的狠狠蹂躏似乎没有在这里留下丝毫痕迹：树依旧见缝插针地占满房前屋后每个角落，阳光透过枝条在的房顶上剪着图案，房檐处偶尔可以发现一两只鸟巢。不少人家门前的篱笆仍是用竹篾混着细铁丝编成，经晨露浸染后隐隐散发出植物清香。路上车辆不多，有限的几辆又开得小心翼翼，不仅是怕碰着人儿货儿，也同样怕碰到猫儿狗儿。
奈落对于枫镇的“落后”习以为常，甚至觉得这场景相对几百年前仍是变化太大——可桔梗不这样想，这镇上场景对在城市里来的她看来，可就如童话书里的魔法小镇般新奇了。
桔梗正睁大那双黑曜石一样的眼睛，头从左转到右观察——这一举动与清风配合着牵动她的如瀑黑发，扬起几缕细丝犹如水花跃动。踏在红砖路上的步子依旧优雅却比往常更加轻快，显出独属于年轻女子的魅力。
这个样子的桔梗奈落还是第一次见。但这没有令他有丝毫反感：前世的桔梗是巫女，是医者，却唯独不是属于她自己的“少女”，或许只有真正的死亡才能令那个“自我”彻底回归她的灵魂。
而现在他就正对着这个用痛苦过程换取的结果。
镇上的人看到他来不免愣神——谁不知道镇口火车站站长是出了名的高傲恶劣？平时不和人说话，可从三岁小孩到白发老人，没有一个不被他作弄过，甚至有几篇著名事迹成了能夜止小儿啼的“恐怖传说”。而这讶异的目光在接触到桔梗的瞬间就变成了疑惑、惊醒和好奇，甚至有几个大妈脸上还浮现出某种复杂又了然的表情。
这一幕让奈落不得不由衷感慨这里人心地之淳朴善良（其实原话是傻），竟然没有一个人表现出想借机报复他的想法，当然如果有人敢这么做，他定会免费奉送他几次永世难忘的经历。
什么你说杀人灭口？别开玩笑了，要被发现是算犯法的。
好怀念当时的瘴气啊……
但就当这些发到网上一定会被屏蔽加投诉的想法在奈落脑子里一遍遍过的时候，他突然发现桔梗在瞪着自己。
没错，就是微皱着眉、目光凌厉、眼中反光比平常低半度的那种瞪，在奈落记忆里常用于观察妖怪的藏身处。
奈落的邪恶念头立马跳闸了。然后他马上搬出自己惊天地泣鬼神的演技，以一种悠闲又略显意外的眼神回应桔梗。
“你……是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桔梗嫣然一笑，却莫名有些狡猾的味道，“刚才你头上有个讨厌的小东西，现在已经被我瞪跑了。”
“这样啊。”奈落表情微微一僵，随即转移了话题，“你觉得这里如何？”
“在现代有点像世外桃源。”桔梗再度环视四周，“虽然没有外面那么发达，但比起许多一味追求'先进'而丢了本心的地方来说，这里简直美得像梦境。”
奈落难得愉悦地微眯起眼：他就知道她会喜欢这样的感觉。
“而且最奇妙的是，”桔梗轻声说道，“这个地方，给我亲切而熟悉的感觉，就像它是我的故乡，或是人生中特别重要的地方。”
“是吗……”
“那么希望你在这里过得开心。”
也希望你……永远不要想起那些事情。
两人又往前走了一段，起初还跟在后面的白童子不知何时拉着神无玩儿去了。到一个三岔路口时，桔梗突然停下脚步，似乎被什么东西吸引了：只见花形的路灯下，一个流浪汉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衫，正拨弄手中的吉他。
短暂的前奏后他便开始唱歌，是首古老的民间小曲。悠扬婉转的调子和木吉他搭配地意外好，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这人的嗓子暗哑低沉，大概是生活条件不好的缘故。
桔梗静静地站着听了一会，忽然转头对奈落说道：
“这首歌我也听过。”
“是吗？”
“初中时候在路边听的，当时也是个……流浪者，弹着吉他，几乎和现在一模一样，只是年龄要大许多。”
“后来呢？”奈落敏捷捕捉到桔梗眉目间的一丝哀伤，“后来发生什么了？”
“那个地方是老城区，据说管理很乱。后来政府拆掉了那里几乎所有的建筑，还进行了人员肃清。”桔梗叹了口气，“后来……我就再也没见过他。”
若是在平常听到这样的事，奈落必定会嘲讽两句物竞天择之类，但这次他却只是微微抽了下嘴角，像被桔梗的悲天悯人感染了似的应了一句：
“的确……是件悲伤的事。”
不知不觉，流浪汉的小调已经唱完，收起吉他拿起身边的陶罐开始喝水休息。奈落试探性往前走了几步，桔梗犹豫了一下，随即跟上。
“接下来我们去哪里？”
“随你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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